容桂细滘工业园、大良新滘工业园、伦教北海工业区、乐从上华智能智造产业园……105国道顺德段两旁，一场脱胎换骨的村级工业园改造正由南至北，连点成线。

  回望“村村点火，户户冒烟”的激情岁月，农村是佛山改革开放、走向全球的起点。众多村级工业园的繁荣发展，为佛山赚得第一桶金，成就了佛山民营经济的腾飞。

  如今，佛山有村级工业园区超过1000个，约占全市工业用地面积的80%，产出却仅为全市总量的20%。佛山市市长朱伟明确表示：“村级工业园是佛山当前和今后一段时间优化生产、生活、生态发展空间的重要战场。”

  村级工业园改造，对佛山而言是“老大难”问题。然而，早已点燃的星星之火何以在当前成为燎原之势？重新回到昔日腾飞的起点，佛山将用怎样的“治村策”交出一份高质量发展答卷？

打响持久战，先锋队的突围

  3月14和15日，南海区党政领导到七个镇街巡查城市治理、村级工业园整治重点项目，并召开会议动员和部署这两项工作。从村级工业园整治提升着手，南海正加快产业集群、空间格局、生态环境的再造。

  同样是3月15日，顺德召开率先建设广东省高质量发展体制机制改革创新实验区工作推进会。围绕村级工业园改造这项头号工程，会议解读了11条省级支持政策，发布12项顺德创新做法。

  建设高质量发展实验区，正是省委、省政府赋予顺德在村级工业园改造提升、破除土地制约瓶颈上先行先试的改革重任。

  可见，同为“广东四小虎”，在“全国综合实力百强区”中包揽冠亚军的“南顺兄弟连”，不约而同地将村级工业园改造作为高质量发展的关键突破口。

  处在中心城区的禅城也不例外。日前召开的中共佛山市禅城区四届五次全会提出，禅城进一步强化区、镇、村三级联动，把村级工业园区升级改造作为打开禅城未来发展空间的重要出路，分类施策，通过连片改造、混合开发等方式，盘活低效用地，集中打造若干个现代化产业集聚区。

  2018年，佛山市政府以1号文的形式印发了《佛山市村级工业园整治提升实施方案》，改变了过去对村级工业园的综合整治小修小补，以环境安全整治为主的整治模式，把村级工业园的整治提升从专项行动上升到城市的发展战略。

  根据计划，佛山要争取到2020年完成23.06平方公里的村级工业园的综合整治提升任务。如今，以禅南顺为代表的“先锋队”已率先突围。

  只争朝夕，时不我待。纵观各区，已经把改造的目标任务分解到部门、具体到项目、落实到岗、量化到人，挂图作战，大干实干。

近年，南海提出“升级工业园 建设新都市 发展新经济”的路径，力推城市更新。图为南海城市景观。戴嘉信摄

  2018年，南海推进60个村级工业园改造提升试点项目，累计投入31.7亿元，新建成厂房40.8万平方米，整理土地1783亩。

  尽管初见成效，南海还在不断自我加压。今年，南海将推进100个主题产业社区建设，重点推动6-8个千亩连片村级工业园改造提升项目。

  顺德更是举全区之力攻坚。随着实验区政策红利的释放，今年顺德力争完成拆除改造提升破旧厂房13000亩、复垦复绿3000亩、建设园区建筑面积800万平方米。

  禅城则将加快推进村级工业园改造提升，下大力气破解产业发展空间、创新发展空间不足的问题，尽快改造提升一批城市高端产业的发展载体。

  正如资深时事评论员龙建刚所说，佛山要打造国家制造业创新中心，发展空间在村级工业园；佛山实施创新驱动战略，最薄弱的地方在村级工业园；佛山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最重要的领域在村级工业园；佛山建设高品质现代化国际化大城市，最大短板也在村级工业园。

  攻坚“村改”，这场不得不打的持久战，佛山如何排兵布阵？

挺进“无人区”，探路者的足迹

  顺德区副区长陈旋参与过两次土地改革政策创新。第一次是从2003年开始的“三旧”改造。当时在原佛山市国土资源局工作的陈旋还记得，在佛山提出分时分类完善历史用地手续的设想后，上级第一反应是这难以实现。

  但佛山人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源于也成于佛山的“三旧”改造实践在数年后向全省乃至全国铺开，成为各地产业升级和城市升级的重要抓手。

  15年后，陈旋再次领命出征。这一次，以土地利用和空间规划管理体制机制改革创新为重点，顺德要为全省率先探索“政府引领、市场主导、拆建并举、专业运营”的村级工业园改造整治提升模式。

  预支存量建设用地奖励指标、开展容缺受理和信任审批改革、建立违法建设快查快处机制……在省委支持下，针对这个涉及“改、建、招商、运营”的系统工程，一系列瞄准优服务、降成本、提效益的突破性政策在顺德先行先试，也为全省村级工业园改造提供了政策设计和制度创新的佛山经验。

  高质量的政策供给，目的更在于激发市场活力，充分运用市场机制推进改造。站在改革开放40年的新起点，曾经因率先推进市场化改革而成就民营经济崛起的佛山，踏上了一场再市场化改革的征程。

  今天的投资就是明天的供给。一直以来，与经济体量相接近的国内其他城市相比，佛山固定资产投资占比偏低。近段时间举行的2019年上半年重大项目集中开工投产活动，就彰显着佛山坚定不移抓投资、一以贯之抓项目的决心。

  对于激发市场蕴藏的活力，村级工业园改造大有可为。不管是前期的自主改造还是后期的运营管理，不管是传统产业的就地升级还是新兴产业的大力引进，村级工业园改造可以实现存量优化和增量提升双管齐下。以顺德“村改”十大示范项目为例，总投资将超过120亿元，固定资产投资不少于50亿元。

早在2010年，南海首次提出《南海城市更新行动计划》，明确重点推进城市更新十大示范项目建设。图为南海千灯湖。戴嘉信摄

  顺德并非一枝独秀，在这场攻入无人区的战役中，基层探索的首创精神在佛山各区到处可见。比如，南海率先探索形成了公有资产出资改造，镇、村联合改造，村集体自主或与运营企业合作，企业自主开发改造，社会资本参与改造等5种模式，为全市贡献了宝贵的样本。

  “村改”一线也是锻炼干部的练兵场。今年顺德区党代会命名了一批担当有为先进集体和担当有为个人，当中就包括许多在村级工业园改造等工作中直面问题迎难而上的年轻干部。佛山市委书记鲁毅表示，这是顺德激发改革精神、凝聚改革共识、树立改革雄心，重整行装再出发的体现。

  事实上，这项矛盾与利益盘根错节的复杂工程，点燃了全社会的改革热情。佛山党员干部敢想敢闯、敢为人先的精气神被充分激发，一项项改革破冰试水，一个个硬骨头被砸开，一批担当有为的干部也将继续从这里脱颖而出。

二次“工业化”，先行者的远见

  在禅城2019年上半年重大项目集中开工投产仪式结束后，张槎街道大富村撤下了会议现场布置。一场转型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启，未来在这腾出的200多亩土地上，55万平方米的载体平台将拔地而起。

  从曾经小作坊云集的一层低矮厂房，到耗时8个月快速完成拆迁平整，这里将引入总投资100亿元，集成高能激光研究院、销售平台和制造平台的高新技术产业华南高能激光产业园（佛山光城）项目。

  不只是大富村，近年来，禅城把“村改”作为重要抓手，加快引入一批绿色低碳高端产业项目，为佛山强中心注入新动能。

  南海中心城区桂城同样动作频频。2018年，桂城启动村级工业园改造近4000亩，出让土地17宗。经过多年的持续推进，瀚天科技城、天富科技城等现代化产业载体，在旧厂房、旧钢铁市场中破土而出，成为培育发展新经济的重要土壤。

  随着三龙湾的建设起航，大湾区的规划落地，优质产业项目的引进、重大平台的建设，正在成为佛山经济发展的最大需求。

  对佛山而言，村级工业园改造是二次“工业化”的过程。上一个40年，佛山通过产权的转移实现率先发展。但跟企业可以通过兼并收购实现跨地域发展不同，佛山只能在这387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精耕细作。是以，摆在佛山面前的问题是如何通过空间的释放来支撑下一个40年的发展。

顺德举全区之力攻坚村级工业园改造，以空间再造推动产业升级，再以产业升级推动乡村振兴和城市繁荣发展。戴嘉信摄

  以空间再造推动产业升级，再以产业升级推动乡村振兴和城市繁荣发展，这样的路径在佛山各区渐渐凝聚起共识。

  根据计划，顺德将整合区、镇、村工业园，形成20个3000亩以上的连片现代化产业集聚区，建设30个生态集约现代主题产业园，为构建现代化产业体系提供空间保障。

  佛山市委常委、顺德区委书记郭文海表示，这些产业园必须高水平规划建成集约、生态的现代产业园，同时产业进驻必须制定门槛，注入的产业必须是现代产业，必须要以“亩产论英雄”。

  南海提出围绕“五个再造”重振南海虎威，而空间格局再造被摆在了首位。“村级工业园改造不是‘打补丁’。”佛山市委常委、南海区委书记黄志豪表示，村级工业园改造目标不是从旧厂房到新厂房，也不是从旧园区到新园区，根本目标是建设一个将城市开发、房地产开发、产业发展、人才引进、创新创业融为一体的创客新都市。

  在佛山南部，顺德南入口新兴产业园（细滘）升级改造项目正在如火如荼建设，这里将构建产城人高度融合的城市新地标，打造打造中小型企业总部集聚区。值得一提的是，改造前细滘社区的村集体收入约为1300万元，改造后有望将超过20亿元。

  更多的红利还将在农村释放。顺德规定，“村改”项目产生的新增税收地方留成部分主要反哺农村，将腾挪出来的空间更多用于完善农村基础设施、人居环境、美化乡村建设，让群众实实在在享受“村改”好处。

  如擂鼓鸣号，千帆竞发，全市1000多个村级工业园亟待涅槃重生。打赢这场没有退路的战役，佛山将闯出高质量发展的新天地。

直击一线

1天拆出2.5个“足球场”

今年顺德将改造1.3万亩村级工业园

  3月13日，顺德南入口新兴产业园（容桂·细滘）升级改造项目内，拆除工人将挖掘机的液压破碎锤重重挥向承重墙，长长的机械臂轻轻一推，破旧的厂房轰然倒塌。机械臂将水泥块捣碎后，又将废旧钢筋交缠在一起，一大片低矮破旧的厂房就这样被分解和拆除干净。

  挖掘机加速推进，短短半天3处违建厂房被清拆，拆除面积达1.84万平方米，相当于腾出了2.5个标准足球场的空间。

  一年前，当顺德区第十三届党代会三次会议将村级工业园升级改造确定为党委政府“头号工程”后，工业大镇容桂率先响应，制定三年行动计划。

  坐落在顺德南入口超过20年，总用地面积约2076亩的细滘工业园成为容桂的先行示范项目。连片的低矮厂房里，最高峰时有超过400家小作坊式的物流、五金企业藏身于此，产权复杂、利益纠葛。

  容桂迅利达运输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伍劲波在细滘工业区租了20亩地建设厂房，部分自用，大部分分租出去。收到清退通知书时，他陷入两难：入驻园区，是发展需求；改造园区，也是发展需要，如今却何去何从？

  他很快打消了疑惑，政府不仅提供了补偿和回迁政策，还提供办理环保许可、工商执照、安全审核等一条龙服务。仅用一个半月就顺利完成搬迁的伍劲波正期待着细滘工业园重生。

  攻坚“村改”，唯有实干创未来，唯有成绩论英雄。为了改出示范效应，容桂街道党工委书记刘国兴带领团队靠前作战，扑在一线。

3月13日，容桂拆除3处违建厂房，腾出了1.84万平方米的宝贵空间。容桂街道办供图

  一边通过落户宣传、企业专题讲座等开展广泛宣传，推动项目方案表决获得95%以上的同意率，一边铁腕执法，关停100多家违规企业，对达成清退协议的企业“成熟一家、清拆一家”，同时还兼顾招商工作，吸引了德思勤公司等多家实力雄厚的企业对接洽谈。

  截至目前，该项目共完成土地清拆（退）面积900亩，计划于今年4月启动首期土地出让工作，拟打造中小企业总部集聚区。

  顺德南入口新兴产业园的改造只是一个缩影。过去一年是顺德的“村改”元年，正是以这样啃硬骨头的攻坚精神，顺德才改出了4511亩的宝贵空间，改出了气势如虹的开局。

  今年是顺德率先建设广东省高质量发展体制机制改革创新实验区的起航之年，以村改为首要任务，顺德立下了完成拆除改造提升破旧厂房13000亩、复垦复绿3000亩的军令状。未来，顺德将探索一条可复制、可推广的村改新路子，为全省高质量发展提供顺德经验，贡献顺德力量。

手记

在改革起点再改革，佛山开启新未来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长征。”

  如果说改革开放之初，正是基于村级工业园，佛山发展出以集体企业为原点、带动民营经济崛起的繁盛局面，那么在改革开放新起点上，佛山的使命是回到起点从源头寻找改革原动力，不是重温昔日光荣与梦想，而是奋力寻找未来和希望。

  用地审批、空间规划、项目报建、快查快处、运营管理……在顺德，一项项议论多年、阻力较大的改革破冰试水，一个个不敢碰、不敢啃的硬骨头被砸开。

  从开局之年的迎难而上、先行示范，到攻坚之年的全面发力、次第开花，再到定格局之年的纵深推进、气势磅礴，村级工业园改造正势不可挡而又扎实有序地抵达既定目标，唤起了全社会对向空间要动力、向高质量发展迈进的信心和决心。

  马克思说过，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而是在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40年来，佛山不仅是实干家的热土，更是沸腾的改革实验室。因此，尽管佛山当前要面对的改革语境已经时移势异，但始终不变的是基层自发探索的激情不变，群众首创精神的活力十足。

  改革千头万绪，高质量发展任重道远，牵住了“牛鼻子”，就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村级工业园改造，正是佛山在直面矛盾展开大胆的探索。不管是南海提出的“未来发展的空间就在村级工业园，整治村级工业园刻不容缓”论断，还是顺德发出的“不能拖着低端的村级工业园进入新时代；村级工业园改造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斗”宣言，都表明了佛山敢于向积存多年的顽瘴痼疾开刀的决心，敢于向深水区、无人区迈进的勇气，也必将能为全省全国提供原创性改革的生动案例。

  “胜利不会向我走来，我必须自己走向胜利。”作为集合土地政策、农村问题、环保、安全生产等的系统性难题，村级工业园没有路径可参考，没有先例可遵循，只有大胆闯、大胆试，才能闯过一段荆棘路，改出一片新天地。

  走过“山重水复” ，就能迎来“柳暗花明”。这场空间的再造，效率的变革，必将带动佛山产业的升级，城市的繁荣和乡村的振兴，将为中国贡献高质量发展的佛山样本。

【撰文】蒋晓敏 李欣